千灯鬼都

【あらなる】生如夏花（11）

• 大宝贝们我考完试！肥！来！啦！~

• 从今天开始每隔天更新一章直到完结哦。
  

打开U盘后，最末了的一个文件夹被命名为“present”。あらき在心底揣摩着杉田命名的寓意究竟是“现在的”还是“礼物”，随手点开，却是愣住了。
该怎么形容他看到文件夹里内容时的心情?
十七八岁的少年们最热衷于音乐的那一段时间，悉数用最原始的录像方式记录了下来。或许他们在打开摄像机后便从未想过还会有再翻出来看第二遍的时候，但今天却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实在是……
第一个视频的名字是“live one”。

【“这才刚开始录制?……好吧好吧～那就从头开始说。”
镜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原本几近黑屏的画面逐渐被光亮充盈。一张仰视视角的少年面孔出现在镜头前。随意的蹲姿，红色稍长的卷发，脸上带着一层少年人特有的圆润线条，一双漂亮的眼睛稍稍眯起地看着屏幕。
少年用手指挑起一缕红发：“嘛……效果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话说之前也染过一次，但被学校狠狠地警告了一顿所以又染黑了——这次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屏幕中的少年的视线从镜头前移开，往一旁侧目，“喂喂，杉田，你也过来说两句啊?”
“哈?跟你在同一个镜头下？开什么玩笑！”一个区别于少年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但却不见有其他人露脸，“请这位帅哥不要再继续散发魅力了OK?”
最后那个“OK”用了一个听起来很滑稽的卷舌音，红发少年在屏幕前也笑得不能自已的样子。
“这家伙啊，早就跟他说不要轻信了理发师的谗言。”少年一边笑着抹眼泪一边解释，伸手把镜头向杉田那儿别去，依稀看见一个不清晰的清汤挂面锅盖头顶在一张少年老成的脸上，“做的居然是价位最高但是违和感最强的发型——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不是在嘲笑你啊！”

“喂！你怎么又说这个——”杉田一脸无奈，“正题，切入正题啊我的哥！”

“啊，你提醒我了。”红发少年终于重新扭过头，对着镜头解释了起来，“为什么会把头发染回来呢，就是因为再过几天就是我们乐队的第一场live啦！”
“所以才想到要拍视频纪念一下。”杉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身旁的人，“如你们所见，镜头前的这个红毛混蛋是我们的主唱啦——乐队能有现在的人气都是他劳苦功高的结果。”
“喂喂，你这么捧我的场，跟你上一句话里的‘红毛混蛋’很矛盾啊！”少年笑着打趣，“诶，杉田，你说这个视频就命名为叫——‘live Ⅰ’怎么样?往后还会有‘live Ⅱ’和‘live Ⅲ’……一直这样下去，肯定能做成一个合集吧?”
杉田的表情略显迟疑：“才第一场live你就在考虑这些……你可真是精力充沛啊。”
“迟早的事嘛。”红发少年的话语间充斥着理所应当的自信。语毕，他忙不迭地对着镜头wink了一下，“嘛，总之预祝几天后的live能圆满成功——Thanks for watching！”】
视频结束。

あらき还没从时过境迁的不真实感中回过神来。半晌，他看着视频结束时定格在屏幕上的那张年轻而没有忧愁的面庞，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得发酸。
正当他打算点开第二段视频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发出一阵压抑的轻笑。あらき瞬间反应过来，反手挡住屏幕，回过头去无奈地对那人警告道：“喂喂，なるせ——”
是成濑。
成濑对上あらき的目光，却是故作无辜地歪头眨了眨眼：“はい？”
“‘はい’算是什么啊……你明明全都看到了吧！？”不知为何，あらき却没有什么被成濑冒犯到隐私的感觉。“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站到我身后来的啊？”
话一出口，あらき也不禁愣了一下。
——原来不知不觉间，跟成濑的关系已经熟络到这种地步了吗？
成濑半倚在门上，眼中所蕴含的笑意溢于言表：“嗯嗯～我懂我懂啦。男高中生不都这个样子嘛……而且あらき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可爱啊。所以一切都没~关~系~”
身为年长者却被后生用调侃的语气夸奖了“可爱”，あらき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接着便转过身去，将电脑桌面上显示的那些映像都叉掉。

成濑讶异地睁大眼睛：“诶，不接着看吗？”
“你在这里的话，我怎么能继续看啊。”あらき反驳得理直气壮，“免得你未来总拿这个开我玩笑——类似于‘あらき桑那时候也一点也不稳重，现在却还在教训我’之类的话，你肯定会这么说吧？”
“啊，怎么会？”成濑在听到这句话后稍怔了一下，紧接着眨眨眼，说道，“我很荣幸あらき桑愿意管教我啦。”
あら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但‘很荣幸’和‘乐意听话’不是同一个概念呢。”
该说是太过了解成濑这个人了呢……

——还是被说教了啊……啊，害羞了的あらき桑也真是的。
成濑偏过头，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朝あらき走了过去。あらき不明所以地盯着成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面孔，想不出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下一秒却是很快地出手。
あらき一惊，意识到成濑是想要自己手上的鼠标。他一边攥紧手中的鼠标向后倚靠，一边对近在咫尺的成濑投去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你是小孩子吗？想要什么东西就跟我好好说啊，非要抢。”あらき把头又往后靠了靠——他觉得两人彼此间的距离稍微有点危险。
就像是，再往前一点点就要打破什么了不得的界限了。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时间的休止。如果能稍停上一会儿，哪怕仅有几秒，他们中的某一个或许就会清醒地意识到——下一步的走向，已经彻底无法改变了。
但可惜的是，他们都没有意识到。
此时此刻，あらき的心脏忽然开始躁动起来。
噗通，噗通。
——我的心跳……为什么？

成濑则是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铤而走险。
——如果能再拉进一点距离而不被あらき桑察觉的话……说不定关系能更进一步。
——这样一来，说不定就能渐渐地……越来越近。
那就再把手往前伸一些？
这个界限其实很难把控。あらき的手看起来近在咫尺，但不知为何却很难触及到，几乎要贴到あらき的身上。成濑忽然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不推开他，但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因此没法判断他的阴晴。

成濑对あらき的不为所动感到有些不安，表情讪讪地想要撤回身去，收脚的过程中却把自己给绊了一下，失去重心后向床头一侧倒去。
“喂！——”
他甚至还没有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却听到了あらき一声慌张的叫喊。

——话说回来，喜欢一个人是会很疼的啊。
成濑没头没脑地想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自从认识あらき桑以来，身体好像一直处在抱恙状态啊。崴脚踝、胃疼什么的——虽然并不是あらき桑的错，但这些事放到以前的话，我是不会显得这么脆弱的。
啊啊，一定是あらき桑一直在照顾我的缘故吧……无论是崴到脚的时候，还是胃疼的时候，都是他替我解决好的。
但“没问题，一切都会解决好的”“别忘了还有我”之类的话，究竟是作为我的什么人所说的呢？
朋友吗？或者说更近一层的挚友？还是说因为我年龄小他很多，就把我当做弟弟看待？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温柔我宁可不要啊。
——因为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喜欢上了あらき桑，就希望他能成为我的恋人啊！

“嘶——”
没有预期的疼痛感。成濑怔住，感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紧紧护在下面，睁眼便看到了あらき线条明朗的侧脸上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好似是因为感到疼痛，微微皱起了眉头。
“なるせ，你没事吧？”
成濑死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あらき……桑？”
“啊？嗯，我在的哦。”
“请问，您能先放开我吗？”
あらき被这突如其来的敬语打击得懵了一下，却是很快地把手松开：“诶？好的……突然怎么了？”
成濑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转过身来，垂着眼对あらき稍稍颔首示意：“打扰了……十分抱歉，我想我该走了。”
あらき愣住：“为什么？”
他眼看着成濑低下头，一言不发地走到衣架跟前取下了外套。あらき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提醒：“なるせ，你的裙子——”
“あらき桑，”成濑忽然转过头来，抿着嘴，眼眶却是红了一圈。“有件事能稍微听我讲一下吗？”
说完，他几乎不留一点让あらき思考的时间，抬头直视あらき错愕的目光，下一秒便忍不住又一次把视线错开，语气喑哑到近乎呢喃着：

“我……喜欢你。”

成濑的眼睫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阖上了眸。
——终于说出来了。
——あらき桑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啊，不太敢看啊。
“抱歉，很突兀吧……但是呢，我对あらき不是那种普通的朋友之间的喜欢，也不是……啊，反正就是，那个，本来以为还能再克制一段时间的。

——已经染上哭腔了啊……不行，不能显得这么怯懦啊。
“突然下定决心要地来找あらき桑，肯定打扰到你了吧……”成濑眨眨已被泪花濡湿的眼睫，抬手用袖子在眼眶上胡乱抹了一下，“对不起……明明知道あらき桑对男性没有什么想法，一直以来却一直都在自作主张地靠近你……这么做很自私吧？”
成濑说的是对的——あら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告白场面该怎么办。
他其实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一张白纸，年少时甚至还被素未谋面的女粉丝大胆表白过。但眼前的状况显然跟那些过往都不太相同……至于具体是哪里不同，他自己却也说不太清楚。但直觉起来，似乎不是成濑所说的什么性别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成濑太年轻了吧。
成濑现在才二十一岁，将来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到那时他就会明白，自己并不是他所认识的人中最值得喜欢的那一个。
在不久后的将来，也许是几年，也许只是寥寥几日，他就会把这一切看作静待其烟消云散即可的浮沉往事。
成濑的未来尚还有这么多的可能性，而あらき自知自己已经活成了定型。别说跟成濑这样的人确定关系，就连再谈一场以婚姻为目的的普通恋爱对他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然而当あらき看到成濑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时，他整个人脑子都是混乱的。
あらき情不自禁地想要开口安慰他：“我……”
——你不能答应他。

有什么心里的声音如此说着。
——就算你也喜欢他又怎样？你能保证这段关系真的会持久吗？你是那个能陪他走完一生的人吗？
あらき最终还是沉默了。

成濑默默地看着他的表情，面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难堪，更像一面没有朝气的死水。
“我明白了。”成濑背过身去，把自己的表情用略显落寞的背影掩盖住，“谢谢あらき桑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那就这样吧。”

“さようなら。”

一语定音。

あらき从关门的余响中回过神来时，看到的是身旁橱柜上不知何时打开的一个盒子。

刹那间，万千思绪翻涌上心头。他感到手上仿佛有什么薄凉的侵袭，低下头，看到了手上沾着的不知何时簌簌落下的泪水。